之前的历史——读《沪上法治梦》
小磊
【全文】
一个人若不了解他生下来以前的事情，那他始终只是一个孩子。
——西塞罗
《沪上法治梦》是曾经担任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民庭庭长的何济翔先生于93岁高龄时所写的回忆录，追忆了在反右运动中罹受的劫难。何济翔先生1949年8月，以中国民主同盟盟员的身份，参加了上海市人民法院的工作。在1957年的夏季，他因同意法学家杨兆龙先生《社会主义建设中的立法问题》一文，支持有关加强立法工作、健全社会主义法制的呼吁，就在反右派运动开始以后，随着杨兆龙被打成上海法学界第一个大右派，何济翔也被打成右派。1
这本书属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“百年人生丛书”，封面上是一个人的眼睛，似在蹙眉沉思，又似在追问。关于这本书的写作目的，老先生在后记中说得明白，“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，——岂有他哉！”
我是属于出生于1970年代末的人，我想我们这一代人是幸运的。无疑，我们关于童年的记忆还有着刚刚逝去的时代的痕迹。那时，小巷人家的墙壁上经常有大孩子用粉笔书写的“ⅹⅹⅹ是大地主”，然后是一个触目惊心、意犹未尽的“！”，以表达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所能想象到的侮辱；我们小的时候玩一种游戏，参加者唱道，“一只星星，两只眼睛；红卫兵，上北京……”。——我们不能忽视游戏对人的作用，——英国法律家与哲学家约翰·菲尼斯说在《自然法与自然权利》一书中将“生命、游戏、美学体验、友谊和社交，实践理性，以及宗教”称为“在极为多样性的实现中存在的普遍基本价值”，亦即“生命中七种美好的事物”。
在过去的那个不正常的年代，我的爷爷因曾经的职务、不堪忍受他人的诬陷而自杀；他曾经在去台湾的路上回返，为的是不忍离别妻子，而当他终究选择抛弃他眷顾的人，那是出于怎样的绝望？他没有留下任何照片或纪念物，让他的后人只能从老人的叙述中想见他的形象；而我的父亲，则因出身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。他们的经历对一个家庭和个人来说当然是影响重大的，但在时代的大背景中，他们的际遇应是最平凡不过的吧。
无论如何，我们并没有在身体上承载父辈所经受的苦难。因此，在读老先生的著作时，我感到了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对我来说是陌生的。在长大成人之后，阅读那段历史，我惊悚于人性的恶以及对作为脆弱个体的人的伤害；另一方面，在我们这一代人与我们之前的历史之间，却仿佛总隔着一面玻璃，因此，或许我的每一行文字都是冒昧的。
